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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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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算什麽名字,難道那十六個侍衛,名字就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……十四十五十六?

風的神情,證實了她的猜測。

原來相比之下,風雷雨電她們的名字,還算是讓那個男人費心了。

“真是好名字吶不過,他們的容貌,不也是機密?”

聞言,風的臉色頓時慘白,立刻跪下道:“我們在宮裏沒有朋友,能說得上話的,也就是太子的影子侍衛們,因為我們……是同一類人。”

“你回答我的話,不算隨便洩密。”不想再問下去,寧又儀揮揮手。

片刻間,幽靜的屋內便只剩她一人。她疲憊地靠上椅背,一閉眼,便看到那雙纏著白布的手。

她明知道自己不該再想下去,偏偏控制不住地猜測,六、七、十一,究竟哪一個才是他?

她告訴自己,這只不過是好奇,渴望知道救命恩人是誰的一種好奇心。

轉眼間,十來天過去了,但對寧又儀來說,每一天都是煎熬。

每日的戰況都會在次日拂曉送抵皇城,傳到她耳中,又要晚上一天。每日聽著桐城失守、景州失守、鎮遠將軍受傷這樣的消息,又無法得知最新的戰況,雖然人人都說滅薩羅國是遲早的事,寧又儀心裏的不安,卻還是越來越盛。

此外,驊燁不在的這段時間,怕太子妃冷清,各皇親國戚爭著請她上門看戲賞花,寧又儀日日出門,還嫌一天太短,最好有三個晚上才夠用。

憂心戰況,還得每日與眾脂粉周旋,才不過半個月,寧又儀竟消瘦了好些,唯一算得上收獲的是,她知道了很多影子侍衛的事。與風雨她們相處久了,一點一點打聽這些便不會太露痕跡。

在太子的影子侍衛中,七是最出色的那一個,他的功夫是最好的,身形外貌跟太子如出一轍,連太子的動作語氣都學得維妙維肖。而且,每次任務都完成得很漂亮。當時,風用向往的語氣說,若說這輩子她們有什麽屬於自己的願望的話,那就是成為七那樣的影子侍衛。

這種目標,還能稱為“屬於自己”的?真是很無奈。

她還陸續知道了其他影子侍衛的事。與太子最相像的三人中,六身有宿疾口不能言,十一年齡偏小,最有可能的是七。

七,到底是不是他?是不是他抱著她從高高的祭臺上跳下?是不是他用手推開橫梁救她於火海?

寧又儀想,自己只是想知道一個答案,僅此而已。

日子一天天過去,戰況並不如人們所想的那麽順利,金烏皇朝和寧國的聯軍竟是節節敗退,薩羅國集結全部的兵力,如一柄利刃,直插 入寧國深處。太子出征四十天的時候,薩羅國共奪得寧國城池九座、金烏皇朝城池三座。幾乎每三、四天攻下一城——這絕對是可怕的速度。他們一直攻到塔木城下,那是寧國國都城歲波的最後一道防線。

聽說,薩羅國兵力雖不及金烏皇朝強大,可他們有絕妙的攻城器械,尋常士兵根本無力抵擋。

又過了兩天,塔木城雖然保住了,卻是太子率精騎兵死守之功,而且,在這場守城戰役中,太子左臂受傷了!消息一經傳出,全城嘩然,眾百姓紛紛到廟裏燒香為太子祈福。

一連串的壞消息讓寧又儀坐不住了,一個在心底藏了很久的想法蠢蠢欲動——

而當晚太子府遭竊,堅定了她的決心。

本來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。一個剛進皇城還摸不清狀況的小毛賊,誤打誤撞看上屋宇精巧的太子府,剛跳進圍墻就被巡夜的守衛逮住。偏偏這事不知怎地傳到皇後耳中,加上中秋夜太子府遭襲那事,皇後覺得太子妃一人獨居太子府末免太不安全,便讓寧又儀在驊燁回來之前,搬到宮裏去住。

現下,寧又儀每日應酬那些官眷已是不耐,入宮之後需要應對的就是皇子公主們,他們個個至尊至貴,比官眷更難對付百倍。但皇後的好意,卻不得不領。思來想去,寧又儀終於下定決心,她讓雨冒充自己入宮,而自己則扮做影子侍衛,和風一起輕輕松松出了太子府,直奔邊關而去。

一開始風雨自然不同意,但寧又儀心意已定,只得堅持一起跟隨。但只有她姊妹與寧又儀最像,因此終究留下功夫稍遜一籌的雨,只有她陪伴寧又儀上路。

風是八位影子侍衛中的老大,性格沈穩,功夫又是最好,有了她的陪伴,寧又儀也安心許多——她不會傻到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,一個貼侍都不帶就上路。

臨行前,雨將自己隨身佩帶的兩把匕首中的一把給了寧又儀。

那刀柄雕著繁覆花樣的匕首拿在手裏,寧又儀驀然明白驊燁臨走時為何會激動地沖回家,只為說一句無關緊要的話。

影子侍衛們的匕首,原來都是一模一樣,統一打制的。

在太子府時習慣了日日等戰報,急也急不來,倒還好,一出城門,寧又儀竟覺得特別心慌,恨不得立刻就趕到塔木城。

一路上不停地換馬,馬歇人不歇,連趕了三天三夜的路,第四日天亮時,她們終於到了歲波城南邊的鳳凰山下,翻過這座山就是塔木城。

起先山道上有三三兩兩的難民,兩人還不以為意,沒想越近塔木城,逃難的人竟越來越多,有時堵住整個山道,得等上小半個時辰才能過去。風越等越是不耐,下馬找一位老者問了問情況,帶回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——塔木城失守,金烏皇朝太子被薩羅國士兵活捉。

風還未說完,寧又儀一夾馬腹,沿著山道邊飛奔而去,馬蹄過處碎山石紛紛掉落山崖——這山道一邊是萬丈懸崖,尋常人不敢太緊貼懸崖走路,因此有窄窄一路可行,卻也不足一尺,每一步都有踏落山崖的危險。

這簡直是瘋了。風翻身上馬急迫,卻不料寧又儀飛馬過處一群羊受到驚嚇,接連幾只掉落山崖,頓時山道上一片混亂,不僅那半尺多窄道沒了,她還被人拉住索賠羊錢。等她擺脫這事,早已追不上人了。

寧又儀縱馬疾馳,不消多時便下了鳳凰山,塔木城就在眼前,城門大開,幾個薩羅國士兵懶洋洋地靠在城墻上,根本不管逃出城外的難民。他們是希望人逃得越多越好吧,此時的寧國唯一的去處就是歲波城,薩羅國下一個目標必定是那裏,打起仗來,難民總是累贅。

寧又儀勒住馬,靜靜想了片刻,拿定主意,突然揚鞭催馬,如旋風般沖向城門。這半天來,只有出城的,沒有進城的,此時突然有人騎馬沖進城內,守城的幾個士兵一驚,在城頭大喝起來,有人舉箭射殺,有人嚷著讓城下的人趕快追上去。

早料到他們的反應,甫一入城,寧又儀便拐入小巷內,繞了幾圈,棄馬躲入一間空宅,屏息聽著搜人的喧嚷聲過去,她才松了口氣,已是一身冷汗。

她不該來的。

聽到風說太子被活捉,她的第一反應就是,其中有詐。她親眼看到驊燁帶著兩名影子侍衛出發,明擺著他不可能親身涉險。假如薩羅國士兵真的抓到了人,那麽唯一的可能就是——那是影子侍衛所假扮的。

當然,她也不能夠完全肯定驊燁安然無恙。但,無論塔木城中是怎麽個情況,她都不應該來。她來了,不僅於事無補,還可能壞了他的計策,假如真的內有玄機的話,她唯一該做的就是掉頭回去,安安穩穩地坐在皇城的宮墻裏才是最恰當的。

道理她都明白,可她還是來了,奔過懸崖,奔過利箭,來到這座可能有著某人的城池。她身不由己。

她想,她是擔心那個萬一,萬一太子真的被抓怎麽辦,她怎麽能不來?

寧又儀靠著墻,心跳慢慢緩下來。來都來了,走一步算一步吧。

少時她曾來過一次塔木城,對城中方位略有印象,假如金鳥太子驊燁被囚,那自然是天牢最為可靠。天牢在塔木城西,而她在城北。盤算一番後,她決定先去城西天牢打探究竟。

城中滿布兵卒,每走一步都有被發現的危險。寧又儀按捺下心中的焦急,小心翼翼地在街巷中穿行。越近城西北角,喊殺聲就越大,她既要潛行,自然是離那等地方越遠越好。但那喊殺聲然持續頗久,且越加激烈,她不由得疑心起來。

塔木城已破大半日,此處竟還在廝殺,是何種身分的人,沒有棄城而逃、沒有投降,而且有實力堅守到此時?

唯一的答案就是——太子。

不管真假,她定要去看上一看。

薩羅國兵馬將塔木城西北角的一座府邸圍了個水洩不通,四處散落著死去的士兵,府邸深處殺聲震天,金刃相擊之聲,勸降叱罵之聲交雜,令人一時難以分辨裏面的情形。寧又儀伏在府邸不遠處的民宅屋頂上,靜靜地守著。即便驊燁真的在裏面,她貿然進去也無濟於事。

良久,喊殺聲漸漸弱了下去,突然一聲慘叫,“太子——”那聲音拔到高處嘎然而止,顯是氣絕身亡。

靜了片刻,哈哈大笑聲、喝彩聲此起彼伏,慢慢朝府邸外而來。

“嘩啦——嘩啦——”鐵鏈聲越來越近,終於,薩羅兵將押著鐵鏈纏足的金烏太子驊燁踏出府郎大門。

寧又儀默默地數著驊燁的步子,一、二、三……待他走到她早看定的位置時,雙手齊揚,左手匕首如離弦之箭往他腳下鐵鏈飛去,右手一個細繩拋出,攔腰卷住驊燁腰部。

“叮”的一聲,那匕首削鐵如泥,立時削斷一根鐵鏈,可惜寧又儀氣力不足,功夫也欠缺火候,被下一條鐵鏈撞落在地。不過,她還有機會,只要能把驊燁拉上來。新婚那夜她與驊燁交手數招,知道他的功夫遠在她之上,借著繩索之力必可躍上屋頂。沒料到驊燁竟略略遲疑,身旁一人揮刀立刻斬斷細繩。

“快走!”驊燁怒斥。

寧又儀不知他為何放棄這絕好的機會,但時機稍縱即逝,現在她的行蹤已被人發現,若不快逃,救人不成,自身也要不保。

離她最近的士兵已紛紛爬墻而來,她轉身就跑,聽得悶哼一聲,明知不可回頭,但那聲音著實揪心,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——

一把亮晃晃的大刀架在自己脖子上。

驊燁身邊一人正憋紫了臉發出痛苦的呻吟,見寧又儀上當,不由得開懷大笑,神情的轉變煞是詭異。

驊燁狠狠地瞪了一眼寧又儀,她心虛地低下頭。

她知道自己錯得離譜,可心裏卻松了口氣——他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罷,起碼,和他在一起,她就不用每天猜自己的心思了。

或許,連她自己都不敢承認,其實她就是故意這麽做。有的事情,與其逃避,不如直接面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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